刚柔相济 生生不息 :任戎和他的“生命力艺术”解读

 

2013-08-20        张玉鹏《艺术版权》




 
任戎
 

生命力的形状,是昂扬向上?是蔓延无际?是交合缠绵?是顺乎造化?是奔腾搏杀?是喜怒哀乐?在任戎的作品中,这一切,统一而固定为一种具有独特艺术表现力的意象系统。六朝古都南京与德国音乐巨人贝多芬的故乡(BONN)波恩,这两个文化养分丰沛之极的城市,造就了属于任戎的最为纯粹的“生命力艺术”。无论纸张还是钢铁,无论麻布还是木板,在他手中都幻化为来自于人性最本源的造型——映照着人类对生命本身的锲而不舍的迷恋。

任戎,1960出生于中国江苏省南京市,1982考入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学习油画。当时,南京艺术学院油画专业采取了一种实验性的教学风格——要求新生不要一开始就立刻进入系统的油画专业学习,而是先就各种艺术门类进行一种开放式的体验学习。这种体验包含了书法、国画、篆刻、版画等等。这种教学方式为学生以后的选择提供了许多种可能。在这种教学方式下,任戎一开始就建立了一种非常开放的创作思维模式,并且拥有了扎实的中国传统艺术基础。

大学期间的上课模式,使得任戎已经熟练掌握运用综合材料进行艺术创作,早期的学习和积累,在后来的创作中逐渐成为优势。使得他在运用任何材料来创作时都显得得心应手。所学的中国传统的书法、篆刻、水墨和民间的剪纸、皮影、木刻等民间工艺,也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意源泉。






上世纪80年代,是一个文化复苏、思潮激荡的时代,中国的文化、艺术、科技在思想解放之后面临着一种长期压抑之后的“疯长”。当时通过对一些国外艺术期刊和艺术书籍的阅读,任戎内心深处要成为职业艺术家的梦想被点燃。

80年代可以说是建国至今艺术氛围最为浓厚的时期,那时候随处可见诗歌朗诵会和当代艺术画展,整个中国的艺术领域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大学期间,任戎就非常热衷于参加这类展览。正是通过展览,他认识了一位来中国留学的德国女汉学家,这位女士让任戎更深入的了解了德国的古典音乐、哲学、文学,而任戎对欧洲绘画艺术的了如指掌也让这位女士吃惊并对他有了好感。他们结合之后,任戎来到了当时的西德首都波恩,并在波恩大学中文系担任代课老师,为刚入学的新生教授汉语、书法、中国画。
 
刚到西德,任戎和大部分留学生一样,由于德语基础薄弱,在生活和工作上遇到了很多困难。为了使自己的德语能力提高,任戎翻译了大量德国的前卫的艺术批评文章,发回中国的艺术期刊。这一过程不仅锻炼了任戎自己的德语能力,同时让他很快了解当下德国的人文环境,也帮助了当时的85美术新潮中的中国艺术家更快地与国际艺术界接轨。

1989年任戎又进入了欧洲著名的艺术院校——德国国立杜塞道夫艺术学院(Kunstakademie Düsseldorf)继续深造。这所院校孕育了很多当代艺术的大师,包括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保罗•克利(Paul Klee)、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白南准、奈良美智等。在杜塞道夫艺术学院,任戎师从著名艺术教授弗依兹•史威格勒攻读自由艺术的master学位,并连续获得了3次奖学金。在这期间,各国的艺术机构也对任戎的艺术有了深入的了解并保持关注。

迄今为止,任戎已经在德国乃至世界各地的美术馆举办了多次个人展览,画廊和艺术博览会的参展次数更是不计其数。通过多年的努力,任戎已经成为德国著名的亚裔艺术家。任戎通过各种材料的运用所传递出的魔幻生命链接图式,是一整套关于“生命力”的意象系统,这一意象系统独特而永恒。




 
除了他的个人艺术创作之外,他还积极、努力地推进中国当代艺术在德国及欧洲的影响力,例如他策划组织了1996年德国波恩当代美术馆的“中国!当代艺术巡回展”以及德国“北方艺术”中国馆持续四年的展览,通过他的努力,德国乃至欧洲对中国当代文化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意象之一:中华民族的繁衍之力
 
任戎的作品中大量的手和眼睛,花与叶,这些都是原始生命力的体现。任戎作品中的这种“生生不息”的意象,与民族文化深层的一种集体记忆有关。无论是儒家所讲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是道教的追求长生不老,都体现出一种对生命的眷恋与渴望。应该说,正是生生不息的力量,护佑着这个民族一直向前。
 
按照部分史学家的观点,从中国历史各时期的人口数据来看,中国人的繁殖力是惊人的。据有关史料,唐高祖时期,全国人口仅180万户,到了唐玄宗天宝14年,据当时史学家杜佑估计,这一年的人口有1200~1300万户之间,人口数在6900~7500万人之间。北宋初期,人口降到了1000多万。经过休养生息,到了宋徽宗前期全国人口超过1亿。今天,中国早已是世界人口第一大国。强大的生育繁殖能力是中国国力的保障,更是一股强大的创造力。

 
意象之二:生命力源自交汇与融合
 
在任戎的画面中那些灵性的符号,表现的是属于全人类共同的一种永恒执念——对“生”的执念。这种生,是生育,是生长,是生活,是生命。这些符号,包括人的脸、眼、手、乳房,植物的花、茎、叶。这些符号都具有极强的象征性和代表性。脸,一个人的识别符号;眼睛,读取信息和精神交流,手,创造与感触,对于任戎来说,交叠组合不可分割的眼睛和手,则是他作为视觉艺术家的精神象征。
 
生长必然带来往复循环,这种循环在任戎的作品中,表现为一种难以寻找结点的连绵不绝。他的图象都是浑然一体无法分割的。人的头发与叶子难以分辨,臂膀与根茎融为一体,眼睛直接长在了花朵中心,人类的眉目传情,与植物的花粉繁衍,在这里成为同一个行为,“生生不息”的审美核心,得到了多重意义上的升华。




 
 
意象之三:生命是一个“生,交,化”的过程
 
就具体的造型而言,任戎作品呈现出一种“化”的形态,人体与植物之间的相互蜕化,不同物种之间的相互转换,整体与个体之间的相互融合。在每幅作品的造型中,生命的律动一生万物。老子“一气化三清”,与《道德经》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哲学隐喻,在作品中也得到进一步体现。
 
在任戎的艺术语言中,生命呈现出一个“生,交,化”的过程。这三个过程,在中国最传统的哲学典籍《周易》的六十四卦中最典型的几个吉卦中,有非常明显的展现。

在“乾为天”一卦的卦辞中,“天行健”展现了自然环境对生长的推动力,“君子以自强不息”展现了生命自我的生长力,这是“生”的过程;在“地天泰”一卦的卦辞中,“小往大来……天地交,泰。”展现了交流、交往的力量,这是“交”的过程;在风天小畜一卦的卦辞中,“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展现了交流之后的彼此内心滋养与变化,这种变化不是结果,也不是开始。这个过程,是连绵不绝没有起点与终点的。这一切,都通过任戎独特的造型语言表现得准确而透彻。






 

意象之四:刚柔相济是生命的基本存在方式
 
在《道德经》第七十六章中有云:“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道出了生命所呈现出的最普遍的形状,就是“柔”。在任戎的图式中,恰恰体现了这一点。在他的造型体系里,很难寻觅直线的踪影,那些由人和植物所交融幻化而成的剪影造型,每个线条都是柔韧而灵动的。柔弱与刚强,正如牙齿和唇舌一样,是相互依存不可或缺的。

在他的作品中处处充满了柔软的曲线,但在材料的选择上,他坚持使用钢铁这一类材质坚硬的材料。柔软的外形,与坚硬的材质,非常恰当地表现出“刚柔相济”的意象。铁从矿石中经过人们提炼、锻造、雕刻,衍变成了一个艺术生命体,置放在户外,在大自然中生锈、剥落,这完全是一个生命的过程。通过有意为之的处理而生成的自然铁锈,在他的作品中则是人体生命特征的直接再现。

人的血液之所以呈现红色,是因为含铁的血红蛋白。而血液对人的生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于拥有旺盛生命力的人,我们可以称他“一腔热血”,或“血气方刚”。暗红色的铁锈,非常直接地隐喻了血液中所蕴藏的生命力。






 
意象之五:“生”是宇宙中最极致的“正能量”
 
就哲学层面而言,生命的形成与毁灭,总是循环往复进行的。死亡和消失虽然是生命过程的一个必然结果,但对生的歌颂和喜爱,对每一个活着的人来说却依然是至关重要的,这就是人类尊崇的“正能量”。目前人类所能探索到的宇宙空间内,存在生命的只有地球,唯有我们的地球才拥有这种“生”的力量。在任戎心中,这种力量不仅值得我们骄傲和自豪,也值得我们感恩和持续表现。
 
在美国好莱坞著名电影导演卡梅隆的作品《阿凡达》之中,有一个幻想出的潘多拉星球。那里的所有植物有着共同的根系,而人们头上的辫子末梢有一束神经丝。所有潘多拉人之间,以及潘多拉人和植物之间,都可以通过辫子来进行心灵的交流。这种交流是完全真实而赤裸的。卡梅隆利用这种科幻设定来表现出的人性理想,与任戎作品呈现出的状态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