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然绽放的当代女性水墨

 

2013-10-24        作者:黄茜,《艺术版权》

女性艺术家是个容易被忽视的群体。她们很难在社会和艺术领域掌握话语权,不是因为她们缺乏天才和知识,而是因为她们没有野心。她们比男性艺术家更不易获得艺术创作必要的闲暇和自由,因为她们把世俗生活摆在第一位,她们首先是职员、女儿、妻子、祖母,然后才是艺术家。她们避过人们的眼睛,隐秘而羞怯地从事着艺术。

创作对她们来讲不是事业,而是一种愉悦,一种与自我对话和度过时间的方式。她们的画作通常也是安静的,内省的,因为她们对人类灵魂方面的事情比男艺术家知道得更多。她们几乎不考虑市场,这使得她们的作品纯粹而极富个性。她们宽容慷慨,将灵魂与智力的结晶奉献给世界,却不从其间捞到一点物质的好处。这正应了批评家罗杰•弗莱的话:“愈是无用的艺术,就愈是崇高。”


2013年9月14日至9月19日,曾迎春、陈秀、李丽、王绿霞、陈阳五名艺术家的作品联展亮相“第三届书画知识产权艺术周”。这些静谧而旷美的作品,赢得了观众的惊奇和赞赏。



 
王绿霞《春风飘荡》

 
 
王绿霞:画屏金鹧鸪
 
读王绿霞的画,有些像读明清时期的绣像小说。每幅幽艳的图画背后,似乎都有一个凄婉美丽的故事。绿霞是个拥有古典情怀的女子,她采用精细的工笔仕女画法,线条圆柔劲道,敷色鲜明,人物窈窕妍丽,神思倦倦,一派世俗生活优柔雅静之美。
 
这些画作都是室内画,“藏在深闺人不知”的淑女(或少女),成日与鹦鹉、黑猫、盆花、屏风、竹帘、茶盏、书籍为伴。这些闲淡无聊的美人,有些慵懒,又有些忧愁,或者三三两两唠家常,或者独坐一隅想心事。她们看起来寂寞孤独,可这寂寞孤独似乎并非外力营造,而是出自她们自己的天性。窗外的世界纷繁喧哗,她们却宁愿退回内心。因为此时,她们无须应酬伪装,调笑献媚,而只需要做真实的自己。
 
她们在阑干旁边枕臂而睡,似乎在睡梦里回味着温存,托燕子给心上人带去消息:“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君早还家,绿窗人似花。”她们翘首伫立时表情如梦似幻,仿佛在想念和等待某个远别征战的人。但是梦魂不到关山难,相隔千山万水,这缱绻是不能递送得到了。“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秀帘垂。梦长君不知。”
 
《春风飘荡》,一位小家碧玉在趴在乌木桌上小睡。这女孩似乎还很年幼,眉峰纤细,杏眼惺忪,唇如樱花,双颊酡红。洁白的颈项、丰满的手臂和葱尖儿似的手指,更显得冰肌玉骨。桌上散放着青花茶盏,折叠的绸缎和一部摊开的古书。也许是看够了文章道理,索性趁着初春的馨香之气偷懒小憩;也许是猛然读到一个惊心动魄的句子,让她不得不咀嚼回味,悠悠遐思,就像林黛玉突然间听到《牡丹亭》里的唱词:“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不觉心动神摇似的。背后的绿柳、竹帘和飘飞的红絮相映成趣,让春光显得清润而富有生机。
 
《春色满园》,画的是一男童和女童独处内室。女童挽着一双俏皮的发髻,穿着半袖花衫,坐在茶几边用手指着书页认真攻读。这样的年纪,大概才刚开始识字吧!男童也许是教女童念书的小师傅,此刻他却将脸儿侧向一边,望着被藕荷色的屏风遮掩住的内室深处。背景里仍是细帘低垂,而屏风之外,两株桃花粉嫩耀眼。“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真是一幅两小无猜、耳鬓厮磨的亲密画卷!
 
《荷露清韵图》是一派深夏景致。背景里橙红色的祥云翩飞,彩色的鹦鹉双双飞出鸟笼。穿着红肚兜、戴着红手镯的小男孩头顶一片碧绿的荷叶,得意洋洋地跑过来给母亲看。那已身为人母的女子,已经盘起了高高的发髻,穿着窄窄的深红对襟衫,青绿色的散花百褶裙,从轻俏的袖口露出一截似玉的手臂,手里擒着淡雅的团扇。她正微笑着瞧着身边的顽童,神情充满喜悦和慈爱。右侧是四联画满青青露荷的折屏,一只黑猫从屏后露出半只身子和幽蓝的眼睛。
 
《一枝红艳露凝香》,时辰已是夏末秋初时节。同样一位穿着对襟衫、百褶裙、梳发髻、戴翡翠耳环的女子,握着双手悄然矗立。屏风上的荷塘也随着季节改变,晶莹剔透的花瓣凋零了,只剩下依然圆润的荷叶和青玉般挺秀的莲蓬。女子身旁的青花瓷瓶里,插着盛放的紫红色百合花。黑猫蹲在矮凳的脚边,只是一个幽暗而神秘的形体。画幅的背后是七彩祥云,映衬着三只细巧的鸟笼。被关在鸟笼里的金色鹦鹉,似乎象征着这位静立女子的处境。她是被严厉的父母关在家里了吗?还是社会赋予她的女子的身份,就像鸟笼一样,成为了对她的灵魂和情感自由的局限呢?
 
王绿霞的画是诗意盎然的。如果观赏者熟谙古典诗词,会在画面和文本之间读出更多妙趣横生、风流蕴藉的互文。这些绘画和诗词里娴雅雍容的态度,让奔波忙碌、虚耗生命的人们自惭形秽。英国批评家罗杰•弗莱说过:“真正的人生只有在实现了物质需要的地方才能开始。”然而,闲暇并不是生活的目的,闲暇只是意味着创造的可能性。也许绿霞笔下的这些幽静的女子,终有一天会厌倦了冥想与空等,走出那保护和遮蔽着她们的内室,就像飞出樊笼的金鹧鸪,自由无畏地去寻找自己的诗句和爱情。
 
另一方面,绿霞的创作也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想象性的生活,这种生活比现实生活远为美好,它让我们得以从苦难和焦虑里解脱,并成为我们思想的港湾。只要世界和人类存在一天,我们就会继续需要这种艺术,因为它不仅提供了美,而且提供了慰藉、力量和救赎。




曾迎春《尘镜》

 

曾迎春:有我之境
 
红色和黑色是曾迎春的主调。红的是活泼明媚的花朵、胭脂、霞光,黑的是沉郁内敛的土地、林丛、夜色。红色热烈而黑色冷峻,红与黑交替作为背景,时而是幽微神秘的暗夜,时而是酡红如醉的向晚,生命的坚韧和灵魂的香气弥漫空间,自然在她的笔下变得肃穆,并有了灵性。
 




陈秀《午后栏杆》


陈秀:冲淡入神
 
“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曰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脱有形似,握手已违。”这是晚唐的文学批评家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里对“冲淡”一格的描述。而诗画同源,司空图对冲淡的数字隽语,正好概括了女画家陈秀的艺术品格。




 
李丽《春满家园》



李丽:流水多浓旨
 
在传统绘画领域内的女画家们,画花鸟人物的居多,画山水画的较少。能将山水画画得像李丽这样从容自在的更是罕见。山水画是极度考验功力和学养的画种,有功力而无学养,则笔下的山林烟岚奇骏有余而韵味不足;有学养而无功力,则将山水画沦为了文人士大夫的笔墨游戏,酬唱自是可矣,对美术史却不会有太大的贡献。
 




陈阳《小鸟进巢》


陈阳:煦暖与热闹
 
与前几位不同,陈阳是个很热闹的画家。我们没有见过她,但可以想象,她的眼睛一定清澈坦率,她的身姿一定敏捷有力,她的声音也一定是快乐豪迈的。她喜欢画妇女和儿童,在笔墨之间流露出浓浓的母性关怀。但她也并不刻意美化,而是撷取他们最自然天真的形态,这形态如同一座座活火山,总能喷发出最饱满的生命的烈焰。